现象学视野中的现代工程与都市文明(2)

二、 现代工程支撑下的都市的现代性悖论

在现代工程成就的现代工业所打造的现代都市中，现代科学和现代技术在自身快速发展的同时，极大地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那样，现代资本主义依赖现代科学技术的工业应用，使得工业和工业产生的对象性存在不仅标志着人的本质力量的提升，而且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以至于现代科学技术成为社会发展的重要杠杆。他在《共产党宣言》中高度肯定了现代资产阶级之于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贡献：*《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75-277页。“资产阶级在历史上曾经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第275页)……“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第276页)……“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276)；“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航，电报的使用，整个大陆的开垦，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术从地下呼唤出来的大量人口，——过去的哪一个世纪料想到在社会劳动里蕴藏有这样的生产力呢？”(第277页)他甚至还强调，手推磨成就的是封建主的时代，蒸汽磨成就的是资产阶级时代，进而把科学技术与生产力内在地关联起来。特别是在《机器。自然力和科学的应用》中，马克思还专门研究机器和工艺史。他一方面指认，“‘机械发明’，它引起‘生产方式上的改变’。并且由此引起生产关系上的改变，因而引起社会关系上的改变，‘并且归根到底’引起‘工人的生活方式上’的改变。”*《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43页。另一方面，马克思尖锐地指出“死劳动”与“活劳动”、“铁人”与“工人”的对立，用他自己的话说：“在这里，过去劳动——在自动机和由自动机推动的机器上——似乎是自动的、不依赖于[活]劳动的；它不受[活]劳动支配，而是使[活]劳动受它支配；铁人反对有血有肉的人。工人的劳动受资本的支配，资本吸吮工人的劳动，这种包括在资本主义生产概念中的东西，在这里表现为工艺上的事实。奠基石已经埋好。死劳动被赋予运动，而活劳动只不过是死劳动的一个有意识的器官。在这里，协作不再是整个工厂的活的相互联系的基础，而是机器体系构成由原动机推动的、包括整个工厂的统一体，而由于工人组成的活的工厂就受这个统一体支配。这样一来，这些工人的统一体就获得了显然不依赖于工人并独立于工人之外的形式。”*《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54页。因此，马克思在肯定大机器运用带来生产力进步的同时，也深刻地揭示出大机器的资本主义运用对劳动者的奴役，资本对劳动的剥削，分工对人的束缚与强迫，以至于出现“劳动异化”、“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

海德格尔却看到现代世界的另一个突出的悖论，即，原本起敞开和生产作用的古希腊的技艺，今天成为遮蔽、促逼、摆置的“座架”，以及“筑居”与“栖居”的背离。不同于海德格尔，跟随韦伯的理性的合理化批判传统，法兰克福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想家们则在马克思异化劳动批判的基础上，指出技术异化的现代特征：技术的发展不再是否定、变革、解放的力量，而成为肯定、辩护、奴役的力量，不仅使人成为“单向度的人”，使社会成为“单向度的社会”*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张峰等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88年。，而且成为化解资本主义统治危机的意识形态。*哈贝马斯：《作为“意识形态”的的技术与科学》，李黎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年。

按照现象学的始源性追问原则，实际上，我们不难发现，技术的异化根本说来就是工程异化。因为，工程作为人最为切近的生存方式，或者说工程作为人的存在方式，*张秀华：《作为人的存在方式的工程》，《自然辩证法研究》，2006年，第12期。无论是技术的发明还是技术的应用，总是受制于人们生产实践的工程活动；是工程选择技术而不是相反。但，借助于现代科学、现代技术的现代工程本应该是根植于人的生存需要的，但人所建造的为了人之生存的工程却丧失其人文本性，反而控制人、奴役人。*张秀华：《工程的“罪”与“赎”——关于人类工程之“非”的反省与超越》，《自然辩证法研究》，2011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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